再次發現,這傷痕將永遠存在。就像我相信的神一樣,這傷痕將會「永伴我」。
不好玩。
今天Family Therapy的課講 therapy of a family with children. 講師和我們分享了兩套錄影的 case therapy session, 一個是opt-out child, 另一個是opt-in child. Opt-out child 講的是一個 out of control child,如何在父母的不和及關係失衡中成為全家的皇帝——沒有一位長輩能制服他。正當所有人都把指頭指向孩子過度頑皮,甚至有需要見精神科醫生,label 為 ADHD 的時候,從家庭角度看,這孩子是父母關係混亂的製成品。他為母親出氣,於是學了媽媽罵爸爸;他也為父親出氣,於是學了爸爸罵媽媽。表面看見的是孩子凌駕於父母,實際上是父母從來都沒有聯手做一對真正的父母。當父母不尊重對方,小孩為何要尊重你?
Opt-in child 則來自一個離婚家庭。這是一個十歲的男孩,父母於孩子三歲時離異,自此孩子一直寄居於外婆家。直到九歲時外婆逝世,孩子則跟爸爸住。此時母親已另組家庭。由於孩子性格頑劣,父親管教不了,於是轉送母親朋友家。母親的朋友也管不了,再轉送往舅父家,現與舅父一家同住。
孩子是因為品行頑劣而被帶來見家庭治療的。見治療員時,他一直不做聲。結果治療員著他寫一篇週記,講述他的內心感受。他寫了,週記送到父母手中,父母看了全部是一片靜默,連治療員叫父母把內容唸出來,父母也不敢。最後,治療員自己唸了,父母和孩子三個都泣不成聲。沒有人說一句話,一個人也沒有。
這篇週記叫做《三歲成貓》。內容講述了孩子由三歲開始的家庭成長經歷,以及他對父母復合的期望。他知道自己品行頑劣,也知道是因為品行不好而被逼搬了一家又一家。只是,孩子更仔細地數出他從小失去的一點一滴,包括爸媽健全的愛,外婆,以及被逼在不同的陌生人家裏寄居等等。他說,他就像一隻貓,不停地在不同的長輩底下竄來竄去。他的表現也是這樣的:他說話從不大聲,也沒有自信,只是經常鬼鬼祟崇地在同學間偷錢,做什麼東西都有種「不可見光」的感覺。
這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孩子。這不是他的錯,因為父母的確沒有給他一個安全的環境。他在書本裏唸著「我家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但實際上他不停遊離於不同長輩之中,從來沒有一個真正讓他放心安舒的家。為免因不同長輩意見不同而受難,這孩子學懂了什麼話也不說。他沒有安全,沒有絕對可靠的長輩,只能自己為自己製造安全。
親愛的你,聽到了嗎?這簡直是我的寫照。童年的我,除了品行比這孩子好一點以外,一切都很相像。我在小四小五時寫週記,講我覺得自己被家長遺棄,結果被媽媽發現,打了好一大頓。爸媽兩邊都告訴我,對著他們可以說真話,不用怕,但我半句真話也沒有說過,只是什麼話也不說。爸媽兩邊的壞話我都聽盡了,我知道,萬一我說錯話,我就沒命了,搞不好他們就不養我。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懂如何周旋於各個長輩之中。我唯一相信的,只是自己。
我在長輩面前經常表現得很鬼崇。我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會勇敢地表現自己。我不喜歡望長輩,也不喜歡與他們交談。我知道,他們會利用我。
還有很多,很多......
上課的時候,我禁不住淚流滿面。望著光屏上的孩子,晃如望著昔日的自己。導師說得好:治療員不可能成為這個孩子的healer。當然,治療員可以教導孩子自我治療,但是,最終的治療者必須是孩子的父母。Only parents can be the ultimate healer of their child.
我哭了。雖然我已有自我治療的能力,但傷口按下還是痛,還是滲血的。理性上我不能奢求父母作我的治療者,但實際上,我仍期望父母有復合的一天。望著身邊的同學能夠掛念自己的家,我仍羡慕。望著周玉蓮和周慧玲,我仍想她們離開。
甚至看著她倆的名字,我仍覺刺眼。
天父,我需要平安;平安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