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無事

今晚我把一個六十一歲，瘋了四十三年的長洲老伯送進了精神病院。

自從十八歲開始，老伯天天遊蕩，在街胡亂睡，在食店和垃圾箱撿吃的，不吃家人做的飯，也不會洗澡保持個人衛生。在三十歲時他得了肺炎需要留院治療，康復後被送進青山醫院，住了一年，精神狀況改善很多。出院後，他沒有覆診，也沒有再服藥；轉眼間回復隨街遊蕩的生活，並且一過三十年。

這三十年來，老伯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屋的閣仔裏。閣仔裏什麼也沒有，只有滿地的排泄物。白天老伯會在長洲的大街小巷上遊蕩，撿地上的煙屁股抽煙，在垃圾箱找食物和汽水，在路邊小店隨手拿食物。累了，老伯會回到閣仔睡一睡，休息夠了，再出來走走。

老伯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哥哥一樣是精神病患者，每天會做飯給老伯，但是老伯從來不吃。沙士那年，這位哥哥死了。姐姐住長洲，妹妹住南丫島，跟老伯各有各生活。每過數月，外展社工就會約好警察，一起幫老伯洗澡。整個長洲的警察和居民都認識老伯，三十年來相安無事。

這兩個月來，服務老伯的社服機構轉變了。新的機構立即請瑪麗精神科外展醫生開會，決定老伯急需精神科治療，於是會合警方，就在今天晚上把老伯送來。

運用簡單的程序，我把老伯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在踏出急症室那一刻，我腦子迷糊了。人都逃不出生老病死，生活好歹都是一樣過；這位老伯最環保，最少浪費，沒有煩惱，自得其樂。究竟我們有什麼原因，要改變他過了三十年相安無事的生活？

我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