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

「就咁過左四份之一個人生了。若果冇咁長命的話，可能是三份一，或者二份一個人生添。」
近個多月來，男朋友不止一次跟我談這個。

是的。自從他畢業以來，就像一葉小舟在汪洋中飄蕩，沒有方向，沒有可依靠的地方，更不知道自己在這樣做什麼。每天都是這樣茫茫然不知所以，就像《春田花花同學會》裏鄭中基的一段說話：

Viann：唔...咁太奇怪啦。你冇哂記憶力，咁你既日常生活點過架呢？
鄭中基：都係一樣架啦：起身，著衫，返工…
Viann：點返呀？
鄭中基：搭地鐵囉都係
Viann：咁你點知道向邊個站落車呢？
鄭中基：唔知架…我都係搭到咁上下，見到人地落，我就落架ja…哈哈…
Viann：跟著又去邊呢？
鄭中基：唔…唔知架…咁…d公司通常都向d商業大廈架啦，我咪求其入部(車立)，都有人o禁制架啦…哈…
Viann：你…上到公司做咩呀？
鄭中基：唔知架…都係求其搵間入，咁入到去，冇人出聲咯，咁咪搵個位，坐低做野囉。
Viann：d野你識做咩？
鄭中基：唔洗識個噃，問下人就得啦…哈不過原來個個都唔識架…哈哈哈…都係求其打幾個電話，講一埋野，咁樣又食Lunch咯。
Viann：Lunch你又記得？
鄭中基：唔洗記得個喎！肚餓係唔洗記得架嘛。
中醫：D—大—便—點—呀—？
鄭中基：哈係噃，大便都係唔洗記得個噃！……之後咪又跟住d人返工囉。
Viann：唔...咁放左工呢？
鄭中基：飲下野啦…跟住都係返屋企。
Viann：咁你點記得你屋企向邊呀？
鄭中基：唔記得架……都係果d咩軒咩華庭咁啦……我o禁d密碼嘟嘟嘟嘟嘟…求其入到咪得囉。
Viann：哇，你間屋係咪人地架？
鄭中基：咩人唔人地呀…個個都係按左比銀行架啫…入到去隻狗唔咬，咪自己屋企囉……哈哈…咁之後沖個涼，食野，食完野睇陣電視，咪上床訓囉。

說茫然，其實我和他不相伯仲。那種不只是對前路的茫然，是對生命的茫，對生活的茫，裏面潛在著一種對現時生活的不滿，有一種改變現狀的渴求。

現狀，是好工不易找，是要還grant loan，是要供養父母，是要儲錢結婚，說白了，是要滿足Maslow triangle最底層最根本的需要，是要吃喝拉撒睡。

我記起《春田花花同學會》中，麥兜和呀May一段關於「本質」的對話：

May：唔係呀，我係講緊d生活意義呀，本質呀果d野呀。
麥兜：呀...本質d野...
　　　有次我媽媽帶我去食家鄉雞噃。d雞一打開，你知我啦，手套都唔帶 就去o那雞喎，咁我媽媽就話我啦，你個死仔，手套都唔帶就去o那雞？一陣間o那o那下雞，就話依度痕、果度痕，又用隻o那雞手依度抓、果度抓，抓完抓夠 啦，又走去o那雞。好啦，食食下雞，又話急小便，隻手o那完雞又去o那個本質，o那完個本質又o那雞，第二日，就死死樣咁同我講，「媽媽，我個本質起粒粒 呀！」，咁梗係起粒粒啦，你個死仔，o那完雞唔洗手就去o那本質，同你查藥膏又流哂馬尿噃，「呀...我個本質好那呀！」死唔抵可憐呀你個本質！
May：我唸你講緊果個呢，唔係本質噃。
麥兜：吓？唔係本質咩？我係得呢個 ja噃。

＊　＊　＊

他自己去看了Match Point。之後，堅持要和我去戲院再看一次。
運氣無疑是這片子的主題，但是，他更要我感受主角的痛苦。
影片講述一個貧苦青年，儲心積慮要結交有錢人，成為乘龍快婿後更平步青雲，背後放棄了他深愛的網球以至他本來的真面目，更親手殺掉自己的情婦，亦是自己最愛的人，背上一生的自責。

他說：「我很像主角。」
我回應：「這很悲哀。」

＊　＊　＊

我們都想擺脫悲哀的人生，但是，我們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說：「實在好諷刺，對左自己廿五年啦，完全唔知自己想要d咩，好似唔識自己咁。自己對左自己廿五年，最唔認識自己既人就係自己。」

我回應：「自己？乜用黎識架咩？」

他茫然。就這樣，我們都過了四份之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