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 寫於父親來電以後

還可以怎樣呢
我還可以怎樣呢
每一次聽見你的聲音，還未回應，已經哽咽了
令你心灰的支吾以對，已經是我最盡力付出的回答
我真的無力面對。
不要跟我提起，好嗎？
真的，不要跟我提起。
我實在無力面對。

你說你買了髮飾給我，
忐忑的心不知道我喜歡不喜歡，
其實我等待你送的髮飾，已不知等了多久
但我不會告訴你
永遠都不會告訴你
流著淚痛哭著都不會告訴你

不要告訴我事情已經過去
年月過去我的感受從未褪去
愛恨交纏不會因為我長大而消失
就算事情早已離清，那又如何
難道創傷不存在嗎

所以，不要叫我面對你
不要叫我面對你
我不想痛
我無力再痛
我想好好生活
就讓我把往事忘記
把關係忘記
從頭認識一個新的人
開展一段新的關係
一切可能更簡單，甚至更精彩

我情願我是你的醫生
你是我的病人
我每年為你驗身
與你一起控制膽固醇
指導清淡食譜
作出練習建議
總好過在過去與現在之間，拉拉扯扯，不倫不類

我知道，你死了我會很難過
但我不知道我應如何出席喪禮
我知道我的傷口久久不能復原
我連愛你都不懂
又如何在你死後　懷念你

放開我吧，放開我吧
讓我脫離這一切枷鎖
我很想飛
別叫我想飛飛不起
再這樣下去，我會受不住
我的心像撕裂般痛，我會死亡
別讓我繼續流淚了，好嗎？

好嗎？你說好嗎？
你告訴我好嗎？

我知你都痛。你痛的比我更甚。
但我真的無法再接受你
我已經再無能力了
我知道你一直等著我
期待某一天我能笑著回到你面前
你會很高興的接受我
甚至，你在過去、現在、將來
都一直等待著我，接受著我
我是知道的
心裏也感激
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我不是拒絕接受
而是我不能接受
我沒有接受的能力
這能力我早就失去了

所以，你還是不要等我了
漫長的等待，經已折磨了你幾十年
我看著你鄒紋一天一天地多
腰背一天一天地佗
我知道你疲累了
你看著同輩一個一個病倒
你說自己膝開始痛腰開始酸視力開始模糊
胃口少了白髮多了睡眠也差了
你遍尋名醫練了太極也無補於事

我心裏了解誰是你真正的解藥
你一直都寄望著我
你想尋回多年前失去的女兒
尋回失落多年的父女情
但你了解這個包伏有多重嗎
我清楚我了解但我無力回應
我不想回應逃避回應咋作聽不見
當然
我每一次都失敗
你再次追著我
再次抓著我
再次展視你那等待的能耐
嘗試用你的熱誠打動我
我是清楚的
所以我心更重

依然是那一句，
我無力回應，不想回應，不敢回應
不想回想不想回望不想去面對
就讓我們這樣，就這樣，不要再動了，可以嗎？
可以嗎？